沧叶·铃

我知道这种砍半截的习惯不好，但后面……先让我缓缓……

上一章戳百日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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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第二次跟随长辈踏入皇宫地下的囚笼时，肖时钦的手脚都在发抖。

　　黑铁的大门天长日久在这阴暗的地底，粗粝的表面早已被锈迹染上了血一样的斑驳颜色，只有锁头的部分光洁得能映出侍从手里的提灯。肖时钦抬头看了眼在前方引路的高大背影，又默默低下头去盯着斗篷下的鞋面。三个月前，也是这个被父皇安排为教导者的人，带着他来到这里，又允许他从这里带走了那个风族的少年。

　　第一个七天，少年拒绝与任何人交流。肖时钦觉得若不是因为重伤和虚弱，大概他在清醒的那一刻便会立即离开——或者说，逃走。

　　第二个七天，他不再抗拒每天的检查与药剂，这让本就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的实习医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肖时钦也趁机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

　　第一个月的末尾，大约是小皇子水滴石穿的善意终于得到了认可，肖时钦如愿以偿与他交换了姓名。彼时他们正在中庭的花园里散步，褪去了灼热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脚面，替眼前的花草奇石、楼宇殿堂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风族的少年手脚修长，比还未长个的小皇子高出整一个头来。阳光映在他脸上，替大病初愈的苍白脸颊抹上了一层薄红；松松束在脑后的墨绿长发与摇曳的树影混为一体；面上的表情还有些冷漠僵硬，那映着光的翠色眼眸却是柔和的。

　　没有初见时的激烈愤恨，也没有病中的冷漠沙哑，肖时钦第一次听到对方真正的声音。稳重若磐石，清冽如甘泉，竟是那样的好听。

　　他说，他叫王杰希。

　　第二个月无忧无虑地过去。痊愈后的王杰希成为了小皇子最完美的玩伴。风族世代居于山清水秀的溪涧幽谷，孩童自小便与自然为伍。肖时钦听得心荡神驰，终于忍不住扔掉了花纹繁复的礼服，在王杰希的陪伴下翻墙上树、戏水玩乐。毕竟是年长了几岁，王杰希将肖时钦保护得极好，又是在没有长辈看管的自家宫殿里，跟了小皇子数年的侍从们自然乐见他活泼快乐的样子，连对王杰希这个异族的戒备都低了几分。

　　毕竟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啊。

　　那般单纯可爱的小皇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生命，更不曾被父兄的戾气沾染半分，有什么理由被卷入无休止的仇恨？

　　王杰希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对肖时钦，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风族的少年缓缓掀开泛着青黑的眼睑，入目是一片昏暗的红。记忆中斑斓的色彩，耳畔的笑语，花草混着水果和点心的甜香在鼻尖萦绕，还有在指尖掌心跳跃的温暖阳光……一切都像是一场做了三个月的大梦，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依旧身陷囹圄。

　　而若那真是梦境，这幅身躯早该在冰冷与黑暗中变得麻木，为什么还会觉得痛呢？

　　沉重的靴底与石板敲击的声音打乱了死水一般的寂静。王杰希知道又有人来了，甚至还知道来的人是谁。混乱疲惫的思维冲突着叫嚣着，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对方说什么喊什么一概听不见，如同在这牢笼之内、灵魂之外，自己又锁上了一层铁壁高墙。

　　父母兄姊都倒在那一场烈火里的时候，他就该知道，曾经触手可及的平静生活已经彻底回不去了。他回应了族人，却没有准备好担负起大家的希望。落入炎族布好的陷阱或许不是他的责任，可整整三个月啊，近百个日夜的思考和决断，那样多做出选择的机会，他却选了最糟糕的一个。

　　没有全力配合族人的计划，也没有认真守护过那个无辜的孩子。

　　风族不伤孩童，却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过炎族的皇子。王杰希什么也没有做，结果却比什么都做了更加残忍。

　　最后的最后，守在肖时钦身侧的暗卫将目所能及的风族屠戮殆尽，却独独留下了王杰希。惊吓过度的小皇子在刀剑的光影与满目飞溅的血色中呆若木鸡，似乎连发抖或惊叫都一并忘记了。直到现在王杰希也依旧记得，肖时钦在陷入包围的前一刻朝他望了过来，黑曜石般的眼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无助与祈求。对方什么也没有说，王杰希却仿佛能听见那个软糯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王杰希很想告诉肖时钦，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尔后便也再没有机会开口了。

TBC

这个故事就是全程刀。不要找我谈人生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