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
全职粉,杂食党,冷西皮爱好者。
主吃叶神中心,王肖,喻黄以及各种好次的西皮≡ω≡
欢迎小伙伴前来勾搭~\(≧▽≦)/~

【6.6爱眼日·王肖】你看起来成精了

  *6月6日全国爱眼日“大开眼界”王杰希中心企划·12h-王杰希x肖时钦

  *现代AU,成精设定,严重OOC,不要在意细节

  *CP:狗子王X兔子肖,可以理解成上次猜人活动的衍生

  *活动tag请戳 爱眼日-王杰希,很荣幸能够参加,小学生混在一群大佬中间瑟瑟发抖。

  *真的不是黑,信我。

======


  王杰希第一次见到肖时钦的那天,是个难得一见的朗朗晴空。

  那会儿B市正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雾霾。在屋里憋了一整个月,王杰希只觉得自己的毛里都能闲出蘑菇来,甚至等到这终于可以出门的时候,他也已经彻底不想动了,只是躺在四合院中央的树下,半眯着眼打盹儿。夏季的热辣阳光透过大樟树的枝叶缝隙变得温软可亲,间或还有一阵小风吹过,王杰希只觉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上次体会到这种周身毛发从耳朵尖蓬松到尾巴梢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作为一只意外成精的犬妖,他思考了十秒后,决定放弃这个过于久远的问题。

  太阳逐渐升高,血统纯正的大黄狗在树荫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整个身体最大限度地贴在地面沁凉的青石板上,瘫成一张松软的毛皮垫子,尔后从鼻尖里喷出一股满足的气息,脑袋越歪越低,耳朵已经快要碰到地上,蓬松卷曲的大尾巴也贴着地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四下里只有头顶的蝉声、树梢的鸟鸣,加上一点风过树叶的轻响,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上午。

  这样好的天气里,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会想要动弹的,睡觉才是正经事啊!

  这无人打扰的一觉到了正午时分便宣告结束。院门外的动静和熟悉的气息告诉他,这里的主人回来了。

  在人类社会讨生活的动物们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一些麻烦,而一个“合法宠物”的身份足以解决大多数——也许是成精之前的第一任主人给他留下了良好印象,王杰希并不觉得在人类面前装乖卖萌,或者定期去宠物医院打针体检,是侮辱自己的妖格。小说里的精怪们总要没事搞事,他却对这种有吃有住、相安无事岁月静好的生活很是满足。

  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学会化形吧。

  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院门被打开前,王杰希站起身,伸展四肢的同时打了个呵欠,踏着小碎步颠儿颠儿地跑到影壁前蹲坐下来,正好对上房主人开门的一刹那。精神矍铄的老人提着鸟笼,笑呵呵地领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少女跨过门槛。十八九岁的女孩儿甫一进门就冲过来,将安静蹲坐的大狗抱了满怀。

  “杰西卡!还记得我不?我好想你啊!”

  王杰希很不愿意回应这个听起来特别魔幻的名字,奈何名是人家取的,他即使会说话也不能开口抗议,只好特高冷地仰头望天,同时往后缩了缩,以示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没有哪个人能理解他的意思就是了。

  温度合宜的堂屋客厅里,王杰希趴在地毯上,被女孩儿喜滋滋地从头皮撸到尾巴梢,一脸的生无可恋。四合院的正主,也就是女孩的爷爷,坐在躺椅里乐颠颠看了好一会,总算是开口说了句公道话:“差不多得了!他可不是那些宠物狗,能让你摸摸抱抱,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女孩听了也没说什么,颇为不舍地又捏了两把软绵绵的耳朵,便笑嘻嘻坐回了沙发上。打从几年前爷爷领了“杰西卡”回来,他们全家人都知道这狗聪明得有点不像话。要不是它三不五时地也会特别认真地做些蠢事,女孩真的要怀疑自家宠物成精了。

  ——当年为了洗脱嫌疑三不五时就要故意蠢上一把的王杰希表示心好累。

  暂时逃脱魔掌,王杰希长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祖孙二人聊天。学校放假那会儿他就该想到的。现在躲是没处躲了,只能祈祷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有好天气,让这小祖宗别天天宅在家里才好。

  “小九啊,你不是九月份才开学吗,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不不不,可千万别!

  “不啦!下个月和同学约了去旅游。”

  ——旅游好啊!赶紧趁年轻多出去走走。

  “其实我也想多住一阵子的!这里多舒服啊,有爷爷,还有杰西卡。爹妈都不让养宠物,明明杰西卡这么听话,一点儿也不麻烦啊!”

  ——呵呵,那是因为我已经成精了。你爸妈还是很有远见的。

  “杰西卡?”老人挑挑眉毛,视线扫过来,正好跟王杰希对上。大黄狗面无表情,眼里透着无辜,老人则笑得意味深长:“丫头,想养宠物啊,等你能养活自己再说吧!”说着就起身要往厨房去。

  “诶?哎……爷爷!”铺垫了半天,眼见着就要达到目的,自家爷爷却不接茬了,小九有点懵,忙不迭地也爬起来追过去。王杰希仗着自己耳朵灵,趴在原地没动弹,就听得厨房门口,老人家敲着孙女脑门儿笑骂:“在我面前还绕弯子,别以为一路上藏藏掖掖的我没看见!那么小的兔子,你也不怕给闷死了!”

  兔子?王杰希这才想起来,这丫头身上确实有别的味道,只是太淡了,他没有在意。那边老人作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了孙女一时兴起买来的小动物,这边王杰希已经顺着那一丝淡淡的气味,摸到了堂屋隔壁,连着小天井的房间里。还未扒开虚掩的房门,他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

  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对话,王杰希屏息凝神,放轻了脚步。妖的气场总归和普通动物不同,他并不希望吓到或许还只是幼兽的小兔子。

  他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小天井里漏下来的光将屋内照得敞亮。这一间是老人亲手改造出的花房,檐下还挂着鸟笼。王杰希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另一个关着活物的铁丝笼子,几乎只有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灰兔正扒着那些细细的栏杆,似乎是在寻找出去的通路。王杰希不由得瞪大了眼,这么幼小的兔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远远看去跟绒球似的,怕不是刚刚断奶就被人捉来了。怪不得老人会那样说话,真让那丫头自己来,这小东西的命可就到头了。

  这么想着,王杰希还在犹豫要不要靠近一点,打个招呼,就见那小灰兔突然支起后腿,趴在笼子的门栓上,上上下下地捣鼓。王杰希抖了抖耳朵,一边听着厨房里祖孙二人的动静,一边盯着笼子。他看见小灰兔将整个上半身压在栏杆上,从缝隙里探出前爪,摸到门闩后反爪一勾,轻轻松松就打开了笼子门。随后探头探脑地钻出来,那模样不像要躲起来或者逃跑,倒像是……

  王杰希悄没儿声地从门缝里蹭进来。小兔子在花房里四处寻摸,左边刨一刨,右边拱一拱,忙得不亦乐乎。看着这一幕,活了六七十年的犬妖,内心毫无波动。

  慢悠悠地踱到一头扎进杂物堆里,只有屁股露在外面的小灰兔身后,王杰希不动声色地,在小兔子冒出头来转身退走的时候,抬起前爪,一下摁住了小东西的脑袋。

  “卧槽!”

  大黄狗的耳朵动了动,一脸“我什么也没听懂”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在自己爪下挣扎的小灰兔。

  “是谁!再不放开我,你会后悔的!”

  王杰希没理,还变本加厉地揉了两下。

  “还揉!?反了天了!敢在妖……”

  王杰希打了个呵欠,低下头,凑到小灰兔头顶上短短的耳朵边,轻声道:“真难得啊,同类你好。”


  ======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天,成功化形的兔妖躺在自家窝里,一边撸着狗头一边感慨当年初见真是吓坏了我幼小的心脏,杰西卡你居然能那么粗暴地对待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兔子精。懒得化形更喜欢用原身打盹儿的犬妖用一个白眼表达了鄙视,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在别人家里抠抠索索到处挖坑,不是我拦着怕是房子都能给你挖塌了吧,小事情?

  如同被踩中了尾巴,兔妖一个激灵跳起来,捏着犬妖的脸颊揉搓着强调:我叫肖时钦!不叫小事情!

  我也不叫杰西卡。犬妖一爪子拍开在脸上肆虐的那双手,气定神闲地化作人形站起来,整了整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肖时钦说道,我叫王杰希。

  以上虽是后话,倒也算再现了二妖那一点也不友好的初遇场面——说鸡飞狗跳都是轻的。才刚互通了姓名就被被一脚踹在脸上,任谁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王杰希总算还记得不能动静太大把人召来,打翻了三个花盆后终于把某只滑不溜手的兔子再度摁在了地上。

  肖时钦瘫在地上,眼神空茫,看上去似乎有些怀疑妖生:“法术没什么效果我认了,居然连逃跑也输……不成,死也要当个明白鬼……”他有些勉强地扭过脖子抬头望去,“喂,大狗!”

  “王杰希。”

  “好好好,王杰希。你到底修炼多少年了?”

  头一次被问到这个,王杰希认真思考了一下:“不太记得了。你想警告我‘建国后不准成精’?”

  肖时钦支棱起短小的耳朵,对王杰希怒目而视:“谁管你这个啊!没事少看点电视剧!你……闻起来也不像天生妖族,这个智商都能开灵智,天道怎么这么不长眼?”

  这是骂我蠢的意思?努力理解了一下对方的词句,大概是从来没有碰见过同类的缘故,王杰希竟没忍住反驳道:“这话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英语六级高数满分的智商,足够碾压大部分人类……”

  “等等等……”肖时钦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山里住久了有点跟不上时代,甚至忘了还被对方的爪子按着,一叠声打断了王杰希,“六级和高数是怎么回事?那不是人类的大学考试吗?你能化形?”

  “能就好了。我念了十几个大学学位,没法参加答辩都拿不到证书。其实考试都是满分。”王杰希说得沮丧,实则挺起胸膛,连尾巴梢也在不自觉地摇啊摇,“这里离大学城不远,去旁听很方便也没人注意。我上学期刚开始读网络安全,专业基础课比预想的简单不少,用功一点到明年大概就能……你的脸怎么回事,抽筋了?”

  眼见着小兔子的整张脸都扭曲了,王杰希忙不迭地松了爪子。灰色的毛球毫无动静,王杰希有点着急,拿爪子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又左右扒拉了两下。肖时钦被他当球一样掀得滚了两圈,肚皮朝上瘫在花盆的阴影里,气若游丝地喃喃:“我斗法居然败给了一只读人类大学的妖……人家甚至还不会化形……网络安全……呵……呵呵……”

  王杰希蹲坐在躺平装死的肖时钦身边,感觉这小兔子大概是……疯了。

  怎么就疯了呢?王杰希有点想不通。苍天可鉴,他最初只是嘴馋了,想网购肉干当零食而已。可现在连上个网都要身份证实名了,他还是挺遵纪守法的,干不出去公安局溜门撬锁改户籍的事儿来,只能舍近求远给自己的肄业名单上又加了一门网络安全,试图用更加科学的手段解决问题。

  至于六级和高数,那都是顺带的罢了。

  可惜没有“妖怪心理学”之类的专业。王杰希在心里琢磨,也许再去读一个动物心理学会比较好?

  还没等他比较完哪所学校的这个专业比较合适,肖时钦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后腿支起身体直直立住,前肢搭着身侧小花盆的边沿,抬起来指着王杰希的鼻尖:“接下来我问的所有问题,你都要老实回答我,听懂了吗?”

  王杰希偏了偏脑袋,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好奇这小兔子又要做什么。大狗眨眨眼,点头回答:“好,你问吧。”

  “你会不会法术?”

  “一点点吧。能让想要的东西自己飞过来,比字典沉就不行了。还有……会开锁算吗?”

  “……勉强算。”肖时钦忍住吐槽的欲望,继续道,“听没听过妖族的具体分类?还有族书,知道吗?”

  “族书是什么?”王杰希头一次听见这个名词,“分类的话,电视和小说……别瞪了我开玩笑的。都不知道。”

  肖时钦大概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路数了。保险起见多问了一题:“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灵智……我是说,成精,记得吗?”

  “唔……这个还真记得。”王杰希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那天是晚上,满月,亮得睡不着。无聊盯着看的时候,感觉好像吃掉了什么东西……呃,你又怎么了?”

  “卧槽!”王杰希眼看着肖时钦突然一蹦三尺高,直直朝他扑过来。大狗僵直着一动不动,任由小灰兔亮出爪子勾住他脑门上的毛,晃晃悠悠挂在半空中,在他耳边激动得声音都劈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帝流浆!这种机缘都能遇上,你是天道的亲儿子吗?!”

  王杰希有听没有懂。有记忆起他就没见过父母,亲不亲儿子的,他也不知道啊。

  冷静了一会,肖时钦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趴在王杰希头顶,直勾勾盯着对方:“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妖族族书我给你,修炼法门我教你,不怕告诉你实话,我只要借你身上的天道福缘。师徒名分我不要,但是王杰希你听好了,这份因果结下,他日你若行差踏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


  等王杰希彻底弄明白自己到底用了多么不得了的方式成了精,已经是两周以后的事情了。

  小灰兔,哦,是肖时钦,自称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从中部某省的大山里被人类抓出来,辗转卖到了帝都的天生妖族,就这么随遇而安地在四合院安了家。这话他说得挺轻描淡写,一副睡哪都成的样子,王杰希却总觉得被迫背井离乡,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大概都不太好受。于是同住在这院里的祖孙俩,每天都能看见一只大黄狗跟在一只比它爪子长不了多少的小灰兔身边形影不离,动不动就凑上去摸摸蹭蹭,连白天打盹夜里睡觉,也要想尽办法把小兔子扒拉到怀里圈起来。最初小灰兔还会四处躲躲藏藏,折腾了两三天后似乎习惯了大狗的存在,终于是建立了跨越体型和种族的深厚友谊。

  ——天晓得肖时钦只是被某只脑回路成迷的妖,磨到彻底放弃治疗了而已。

  这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的场面,每每令小九举着手机狂拍,萌得嗷嗷直叫,全然没发现自家爷爷微笑看着杰西卡的眼神似曾相识,跟去年见着老大不小的小叔叔终于带女朋友回家时,是一模一样的。

  王杰希根本无暇在意人类的想法。他已经被肖时钦给的妖族族书弄得焦头烂额,从没觉得古汉语文学有这么重要过。连不耻下问都要被自称“从没进过人类学堂”的肖时钦嘲笑:“听说你读了十几个学位?这么简单的文言都看不懂,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妖吗?”

  事实当前,王杰希根本无力反驳。他能说什么呢?说文科的老师普遍拒绝狗爬体,他用爪子握笔写出来的作业会被拒收吗?

  怕不是会让那小兔子把费尽心思搭好的新窝给笑塌掉。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王杰希终于学会正经的控物法术后,一时激动从小九那摸来纸笔,刚施法写了两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身侧冷不丁有声音问道:“你这写的是啥?”

  王杰希下意识答道:“千字文。我只会背这个。”

  就听那边传来乱七八糟一阵响,扭头见小兔子仰躺着压在已经塌了的窝上,捂着肚子憋笑憋得后腿都在抽抽:“这笔画真的是……堪称大家……王杰希你要是人类,绝对是个好道士!哈哈哈……”

  肖时钦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王杰希沉默三秒,在那张打印纸上迅速画了一条并不会起作用的禁言符,裁下来一爪子拍在肖时钦脑门上。小兔子就顶着这条一点也不走心的沙雕符咒,继续瘫在花了三天才建好的兔窝废墟上,笑到整只兔都扭曲成了麻花。

  “别笑了。我早上有不太好的预感,最近可能有事要发生。”终于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的王杰希企图转移话题。肖时钦笑累了,蜷着身子一边喘一边问:“不好的预感?那你算算今天我的晚饭是啥?”

  王杰希下意识刨了刨青石板上的灰:“呃,还是……胡萝卜丝?”

  这话一出口王杰希就心道不好,果然肖时钦的表情比之前还要夸张:“连着七天都是胡萝卜丝?这都错了六天了,犬妖大人您能算出点别的么?哈哈哈……王杰希你开的怕不是个假天眼!”

  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王杰希仰头望天。妖怪们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天赋,王杰希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吃过帝流浆这种天材地宝,他的天赋可能比天生妖族还要强一些。一周前他照着肖时钦给的族书对着月亮修炼时,意外地开了天眼,通俗点讲就是可以预知天命。听上去似乎是个开挂的技能,可到了王杰希这里,他能算出明天吃什么已经很不错了——十次里能有一次擦边算对的那种“不错”。

  开天眼的妖族不多但也不算很少见,肖时钦见过的普遍都能算对十之二三。差的不是没有,但王杰希这样的,按肖时钦的说法——“我活了也快六十年,烂成你这样的还真是头回见。”

  是以,“王杰希算卦”在肖时钦这儿成了一个传统笑话。听一次笑一次,年度最佳。就连王杰希自己也觉得,他的天眼可能,大约,确实,是个假的。

  那天爷爷给小兔子准备的果然不是萝卜而是生菜叶,再度被肖时钦挤眉弄眼地挤兑,王杰希并不怎么在乎。毕竟有机缘成精已然是天道眷顾,贪心不足只会遭雷劈。连晚饭都算不准,别的预感就更扯谈了。

  他看了眼老人家硬朗的背影,老老实实埋头吃饭。天气预报里早说了今年夏天起码要旱上俩月,暴风雨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


  然而,世事的特长就是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每每总会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你玩一场大的。王杰希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热得能随处烤肉的天居然真的会下大暴雨,连带着那点若有似无的不祥预感也一并成了真。

  老人突然病倒了。

  闪着红光的车辆来了又去,老人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住了一辈子的四合院里。前来探病的人踏破了门槛,王杰希安静地蹲在门廊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看着眼前三米之外人畜不分,将整块天地都下成了高度近视的倾盆大雨。

  大雨下了整三日,王杰希也就看了三日的阴云密布,安静得如同胡同口的石雕。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人的儿女亲朋都认识他,知道这只跟了老人近十年的大黄狗并不喜与人亲近。没人关心院里的另外两只活物,只有小九还记得每天到小花房里喂一喂兔子。毛绒绒的小动物总归能给人带来慰藉,肖时钦很清楚这一点。每每啃菜叶的时候被小九趁机撸毛,他也从来不躲,还会主动蹭一蹭,就当哄小姑娘开心。也因此成了小九的树洞,听了满耳朵女孩子的心事。有的他会当笑话讲给王杰希,有的不会。而大狗从来不笑,白天一切如常,夜里睡时却把小兔子圈得愈发地紧了。

  雨势稍歇的那一日,肖时钦迷迷糊糊感觉到王杰希半夜三更去而复返,到了清晨又悄然离去。这一天小九也没出现,小花房里安安静静无人搅扰。待到傍晚才渐渐有了人声,王杰希也回来了,还带着一身不太好闻的香烛气味,蔫头耷耳在角落盘成一团,情绪很是低落。肖时钦慢慢蹦过去,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支起上半身,将前爪搭在了对方的鼻尖上。

  小小的灰兔低下头,用自己的脑门碰上了大狗的眉心。肖时钦将王杰希皱起来的眉头慢慢抹平,就着这姿势和他眼对眼地说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王杰希瞥了眼墙角花圃里,只剩下光杆的一排虞美人,闭上眼继续装毛绒坐垫。

  肖时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虚了不到两秒便又坚定了信念,不屈不挠地挠着王杰希的脸:“那么点儿草怎么吃得饱?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叫了。走,咱们一起出厨房看看!”

  王杰希被挠得没办法,长出一口气站起来。小兔子仰着头,满脸期待地看着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大狗。王杰希伸展了一下四肢,盯着肖时钦看了半晌,忽然伸爪将小小的灰兔扒了一个趔趄,趁着对方还没爬起来,低下头,一口将晕头转向的肖时钦叼在了嘴里。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这般对待,肖时钦整只兔都吓懵了。尖利的牙穿过蓬松的毛发直接碰在皮肤上,他甚至都不敢挣扎。内心瑟瑟发抖时,忽然就想起了长辈们拿来吓唬小兔子的话:“再乱跑小心被猎狗叼走”。开了灵智成了精又怎样,看着性情温和,难保没点儿动物的本能留下——犬类可是会吃肉的啊!

  要说保命的手段,肖时钦自然不缺。王杰希那点本事还是他教的,要清理门户分分钟而已。可肖时钦现在才发现,定因果时大话说得容易,真的事到临头上,对着王杰希,他竟然下不了手。

  这玩笑可开大发了!

  王杰希倒是没想这么多。他第一次叼活物,咬松了怕摔,紧了又担心伤到,光是研究合适的力道就已经很费神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肖时钦的感受?小步跑到肖时钦第不知道多少次折腾出来的窝边,大狗将嘴里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织物上。见对方的毛发异常凌乱,还有些湿漉漉的,王杰希有些不好意思地蹲坐下来,抬起前爪试图替肖时钦顺毛。

  结果越撸越乱。

  肖时钦瘫在自己的窝里,好半天才缓过神。被狗爪子蹂躏了半晌,他总算想起来这家伙是不一样的。大多数意外成精的妖族因缺乏指引,或多或少都碰过血食,纵使没有走上邪路,也妖气混杂难成大道。而王杰希周身的气息干净如雨后清风,放在天生妖族里都难得一见。无知时尚且不会去碰,现在看了族书学了正经修炼的法门,怎么可能突然发神经要吃活物?没有蠢成这样自取灭亡的!

  毕竟是毫无道理地猜疑过,肖时钦对王杰希有些抱歉,但很快这种歉意便烟消云散了:“你……王杰希,把你的爪子从我头上拿开!别撸了!我的毛都要被你薅秃了!!”

  沉迷于小兔子柔软毛发无法自拔的王杰希一惊,讪讪地收了爪趴下来,特心虚地望着肖时钦,溜圆的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子讨好般的哀怨气息。

  正在气呼呼地替自己顺毛的肖时钦被王杰希盯得特别不自在,忽地立起来,一巴掌拍上了大狗的鼻尖:“别拿你对付人类的那套表情看我!没用的!”

  王杰希被拍得很想打喷嚏,但为了不把小兔子再吹个倒仰,生生给憋成了一个呵欠,打完忽然正色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虽然你总说修炼一途只能自己走,谁也帮不了谁,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对方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肖时钦也立刻收了旁的心思,认真起来:“什么事?”

  就听得王杰希一语激起千重浪:“我可能要渡劫了。”

  “渡劫?!你说你你你……”肖时钦被惊得都结巴了,“你怎么知道……是用天眼看见的?”

  王杰希点头,耳朵忽然就耷了下来,闷声道:“这三天的暴雨,还有老爷子大限将至,我都看到了……”

  “你真的看到了!?”肖时钦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震惊一百倍。天眼带来的预示即使正确率再低也不可等闲视之,王杰希或许还懵懵懂懂,肖时钦可是门儿清。只是对方本就没有修炼多少时日,成天只能见着些诸如“晚饭是胡萝卜”这样荒腔走板的东西再正常不过。他也没料到王杰希居然这么快就能看见真正的“天命”,更想不到这家伙不仅看见了,还憋到现在才告诉他。

  “看见了为什么不早说!”

  “这不是一直算啥啥不准,就没当回事嘛……”

  “没当回事!”肖时钦闻言气结。自然天象、有因果牵连的人类的天命,甚至自身的天命,这些预示一个比一个难得,他居然想当然地都跟晚饭混为一谈!肖时钦越想越气,忍不住跳起来一脚板糊上了王杰希的面门:“回头我一定要盯着你把族书抄一百遍!”

  “哦。”大狗捂着脑袋,趴在地上抬眼瞧着气鼓鼓的小灰兔,认错态度相当诚恳,“你罚吧,一千遍都行。”

  听说渡劫要被天打雷劈。王杰希想,他连最简单的控物法术都没学好呢,大概随便挨一下就得灰飞烟灭了。这要是都能活着回来,让他抄上一万遍也成啊!


  ======


  彼时肖时钦还在为王杰希的没常识感到心累,渡劫会不会失败这个问题,倒是半点儿没担心过。这家伙灵智是帝流浆开的,跟在人类身边几十年丁点血光不沾,结下的福缘厚得他都没眼看,修炼方面的确是一张白纸,但上来就是最正统的路子还开了天眼……这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广大妖族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机缘,现在全堆在了王杰希身上,那渡劫还不跟玩儿似的?八百里开外听个响,大概也就结束了。

  等他知道某只把族书读了个一知半解,不告而别主动跑到郊外荒地里等着被雷劈,听完响化了形,一脸懵逼地回来的大狗其实满脑子都是视死如归,还生怕牵连旁妖的时候,气得哭笑不得,也不想听对方解释,抱住那人的大拇指就是一通咬:“你怎么就没点儿自知之明呢!不杀人不放火的,上来就是灰飞烟灭?那我们妖族还活不活了?每天抄十遍,不对,十五遍!不许用法术!”

  亲身体验到什么叫“兔子急了也咬人”的王杰希,沉浸在前作未有的细腻触感中,满脸堆笑地给手心里的小兔子顺毛:“慢点啃,别把牙崩了。”

  “王杰希!能化形了不起啊!”身与心均遭到强烈刺激的肖时钦气急败坏,一边用力跺着王杰希的手掌心一边训斥,“你知不知道你才正经修炼了几天?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现在有天道眷顾,不思进取分分钟就能走偏,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你……唔!呜呜……”

  连原型都还没成年的兔妖能有多少力气?王杰希之前就不怎么在乎这小兔子暴走时的踢踢踹踹,现在化了人形更加不以为意——跟个一巴掌就能盖严实的小动物较什么劲呢?

  “安静点,小九过来了。”

  冷不丁被捂住嘴,还在气头上的肖时钦正要发飙,听见这句低语立刻安静下来。在一片黑暗里一边听王杰希应付小姑娘,一边亮出爪子来来回回地挠盖在身上的手掌心。小九的爷爷生前曾是中学老师,王杰希以人形前来祭拜,亮出的身份就是老爷子早年教过的学生,以他对老人的熟悉程度,这个身份可谓天衣无缝:“月前曾经来探望过老师,没想到才过几天……谁说不是呢,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一直挺不错的,这一遭的确太突然了……当年我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屁孩啊,在你爷爷面前可是……啊是吗,老师连这种事都当笑话讲给你们听啊……”

  见一身黑色衣裙的小姑娘终于是露出了一点久违的笑颜,王杰希的心情跟着好了不少。布置在四合院里的灵堂还未完全撤去,头顶处的天空已然有了云销雨霁的意思。成功化形的犬妖望着天边乌云里隐约透出的一点光,指尖摩挲着掌心里小灰兔柔软的毛发,有些出神。

  “既然……既然爷爷都那样嘱咐过了,我也不跟你抢,你要好好待小事情啊,它喜欢生菜,不爱吃胡萝卜!”

  临走时,小九站在门口,对着王杰希千叮咛万嘱咐,得了一堆保证才肯回去。待走到四下无人处,终于可以重见天日的肖时钦嘟哝着“谁说我不吃萝卜,一天三顿一周七天你吃吃试试”,把王杰希的人形好好上下打量了一通:“演技挺好啊,装得有模有样的,一点都不像是刚学会化形。水平快赶上老妖怪了。”

  王杰希颇为谦虚:“过奖过奖,上过一年表演系,第一次实践还有点小紧张。”

  我可没看出来你这胡说八道都不打草稿的哪里紧张了。肖时钦忍不住腹诽,翻了个白眼又问:“你骗那小姑娘说什么了,就,把我给正大光明地带走了?”

  王杰希眨眨眼:“不是‘骗’啊,老爷子的确有叫我好好照顾你。”

  “啥玩意?”肖时钦原本还打算用“修行者不可随意妄言”之类的话来挽回一点前辈的颜面,王杰希这一下把他所有的腹稿都噎在了喉咙里。

  “老爷子临走那天夜里我偷偷去看过,没想到被发现了。”说这话时,王杰希又是那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用人类的脸表现出来,比以前生动数倍,“我才知道他早就觉得我可能是妖。还说我‘看着就不像是会害人的’,既然愿意与人亲近,他也乐得行个方便。他还猜到你跟我可能是同类,说小九的性子不适合养宠物,妖怪就更不行了,要我找机会带你走。”

  这家伙真的不是天道的亲儿子吗?肖时钦听得一愣一愣,心说这都是什么运气:“怎么你遇上的都是好人,我一出门就被关了笼子……”

  话音未落,肖时钦忽然就觉得身下一空,赶忙提气在半空中调整姿态,虽然姿势不太优雅,好歹是安全落了地。等他惊魂甫定再定睛一看,毛色金黄的田园犬裹在一叠皱皱巴巴的人类衣裤里,一脸茫然地正向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了不到三秒,肖时钦当着王杰希的面,又一次笑成了滚地葫芦。

  “我们认识还不到俩月吧!哈哈哈……王杰希你怎么就这么能呢!”

  死了一地脑细胞,王杰希才终于从对面笑到快要断气的解释里分析出眼下的情况属于“修炼时日过短,妖力不足”,也就放下心来。用了个刚学会不久的乾坤术收起地上的衣裤鞋袜,见肖时钦笑得正起劲,他也懒得去打搅小兔子的雅兴,一回生二回熟,抬爪扑倒张口就叼,轻轻咬住防止他乱动,贴着小胡同的墙根就继续往外走。

  “哈哈……诶,诶!你干什么呢又……王杰希!放我下来!”

  ——别扭了,再扭我快咬不住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就你那小短腿,跑到车站天都要黑了。

  “王——杰——希!”

  大狗被小兔子在嘴里折腾得不胜其烦。王杰希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妥协——他估计了一下力道,将肖时钦甩上了半空,在小兔子乱七八糟的惊叫声中用头顶接住了对方。

  “这回满意了吧。别再折腾了,再磨蹭下去要赶不上二路电车的。”

  “二路电车什么鬼!真当我不看电视吗?……你要去哪儿?”

  “长途汽车站。送你回家。”


  END


  附·毫无意义的小剧场:

  长途汽车上,大包小包中间坐着一个没带任何行李还捧着一直小灰兔的奇怪的年轻人。

  被各种包子泡面味玉米棒味熏得头晕的肖时钦:我还以为你打算藏行李箱里偷渡……既然都用了人形,为什么不买火车票啊!

  从没坐过任何长途交通工具一脸无辜的王杰希:原因还挺多的,说来话长。

  觉得反正无聊姑且听听看当消遣的肖时钦:比如?

  一脸认真的王杰希:你家太偏僻,火车不到。

  肖时钦无语:这辆也不是直达车吧……

  王杰希继续认真脸:我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火车票。

  肖时钦扶额:……虽然真的很想强调一下你是妖怪不是人类……算了。

  王杰希看着肖时钦:逃票是不对的。

  肖时钦:……是,你开心就好。

  王杰希想了想,忽然微笑:其实,以上都不是主要原因。

  肖时钦好奇:主要原因是……?

  王杰希:不能带活的动物上火车。

  肖时钦:……王杰希你等着,等化形了我一定要削死你!


  真·END

评论 ( 16 )
热度 ( 80 )

© 沧叶·铃 | Powered by LOFTER